遛早晨

每天早上醒來，小蘋果就一直在等這一刻。

等媽媽刷牙的時候、玩玩具的時候、喝果汁的時候、

抱小兔子的時候、想要看電視可是沒得看的時候...

總是忍不住抬頭看一眼，

櫃子上的小花鞋。

等著媽媽一聲令下：＂來，穿襪子穿鞋子，出門囉！＂

第一站，巷口的小七，買早餐。

為了表示尊重，避免當個獨斷獨裁的暴君，

（我如果是暴君，那她就是小混混。）

我總是左手右手各拿一種，讓她挑出我們倆今天的早餐。

偶爾她會耍賴，兩種都拿著不肯放；

偶爾我會耍賴，當她一直選不中我想吃的，就乾脆兩手都拿同一樣。

（她看了我一眼，露出尷尬又無可奈何的笑，最後選了其中一個，皆大歡喜。）

第二站，公園大樹下，野（早）餐。

全職媽媽的生活，雖然覺得累壞了悶壞了氣壞了，

想要罷工。

不過每當我坐在階梯上吹著涼風，跟小蘋果一起吃早餐，

目光穿過圍欄、與稱不上是湖泊的小水漥，停在不遠處那棵柳樹，

還有它映在水面的倒影的時候，

心裡頭有個不好意思的小風鈴，叮鈴叮鈴的震動了起來。

能夠這樣吃早餐，好像太好命了喔。

不過這種不好意思大概只維持了五分鐘。

因為車上有隻急著結束食物，

（不是亂塞一通，最後再吐出來；就是剝成一塊一塊的屑屑丟得滿地）

準備站起來奔走的小人。

詩情畫意的情境模式馬上切換成狼狽的現實景況－

在她掙脫推車的綁帶之前，我得先把地上這些食物殘渣處理掉，

再幫她擦手擦嘴。

吃了兩口的麵包以及垃圾先塞進包包裡，飲料喝一半不要了，

空出兩隻手，預備－

開始。

她遛晨光，我，追小孩。 

走一走，再蹲下來抹一抹。

把曬過陽光的泥土全摳進指甲裡，帶回家當禮物。

遇到一隊大哥哥大姊姊出遊，開心的跟了過去。

被晾在隊伍最後面，眼看人家越走越遠，跟不上了就回頭著急的要我抱。

不知道是想要我抱著快步跟上，

還是被丟失的心情酸酸的想要我安慰。

進去圖書館繞了繞，今天第一次走進兒童館。

以為自己可以稍稍喘口氣，不用跟得那麼緊了。

拿起一本圖畫書，想當一下自己想像中溫柔唸故事的媽媽。

＂非洲....＂

才翻開第一頁，唸不到三個字她就把書闔上。

不想聽故事？懶得聽我唸？那我們看圖就好。

 ＂小蘋果你看，這是甚麼？有恐龍耶...＂

又被她蓋起來。

好吧好吧，書上說培養小孩看書要慢慢來...

我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其他桌乖乖坐著聽故事的小孩，

這裡的媽媽們看起來都比溫柔又比耐心的，

我的...

＂ㄟ，不可以，那是別人的東西不可以亂拿。＂＂不能進去啦！＂

＂....＂

我還是跟好她比較重要。

這裡不只有可以讓她自由上下的小桌子小椅子、

隨手可得的圖畫書、只有小孩高度才過得去的山洞、

最討她歡心的，是一座長長的樓梯，還設計了一邊的扶手高，一邊的扶手矮，

同時考慮大人跟小孩的需求。

趴著也可以爬、媽媽牽著也可以爬、

自己扶著扶手也可以爬的樓梯，

讓她開心的上上下下好幾趟，累壞了我。

最後還是硬把她抱走，才離開了這個她的天堂我的地獄。

還沒玩夠？（還是玩瘋了心收不回來？）

回家前看到球池又想進去。

腦中突然浮起一個很無聊的感慨：

＂當小孩真好，每天只要放肆的玩就好了。＂

不過其實小時候，老是想趕快長大，

覺得當個大人真好，都不用被管，

可以隨便想去哪就去哪，想幹嘛就幹嘛。

小孩也有她小小的煩惱。

可以走了嗎？

關燈、溜滑梯掰掰、球球掰掰、房子掰掰。

呼。

好不容易回到家，十一點半。

只是去吃個早餐，竟然花了兩個多小時。

小蘋果遛早晨，

媽媽的早上，悄聲無息的溜走了。